【叶苏叶】海滨旅行
苏沐秋最近有了点闲钱。
按照他18年的生活经验，这笔钱应当存起来。煤水电、苏沐橙的学费和网吧的网费总有大撞车的时候，那时候不眠不休接三天代练也赶不回来。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虽然叶修的到来让家里多了一张嘴，可一个精力旺盛的少年同样带来了比往年多出一大块的收入。最近的生活已经改善了不少，他们都有了一笔小小的存款。更何况夏初他们已经和嘉世签了约，三年合同，足够保障他们接下来的生活。
苏沐橙已经放暑假了，小姑娘中考成绩好得很，能够上重点高中。接到成绩单的当天苏沐秋高兴得多做了两个菜，他手舞足蹈跟叶修炫耀半天，直把同样初中毕业学历的叶修烦得直翻白眼，才做出一个他以前不会做的、特殊的、非常浪费钱的庆祝决定——
去海边旅游。
杭州的夏天热得一天下来云都能烤得喷火，陶轩送他们的网吧换下来的旧台式空调有气无力地吐着凉风，叶修和苏沐秋挤在电脑前面一篇一篇翻着旅游攻略。荣耀大陆上的景点他们走了个遍，虽说大多时候是为了刷材料、搞定仇杀单，但是好歹也算遍游天下。可真到现实里，他们谁也没辙。
离家出走小半个中国的叶修同学认真表示他只知道怎么买火车票，不知道该怎么规划旅游行程。
舟山，嵊泗列岛。这还是小姑娘自己挑的地方。两个哥哥对着各种地名争了半天，最后才统一一个认知:既然是给苏沐橙的庆祝，就让她自己挑。
一路颠簸，很少出这么远的门的苏沐秋被晃得有些发晕。从来不知道自己晕车的苏哥哥忍着反胃，在陶轩停车的一瞬间跳出车门。6月下旬，海边还很凉快，游人也还没有很多，他靠在街边电线杆子上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想骂街的心情。
“麻烦陶哥了！叶修，快去搬行李！”
苏沐秋不放心妹妹一个人住酒店一间房，又担心住一起的话，酒店房间那点逼仄的空间，对已经15岁的苏沐橙来说不太合适。他千挑万选才从某网站翻出来这个带了小隔间的民宿。叶修把两个小行李箱扛上二楼，随意地从窗口跟陶轩挥了两下手。“谢谢陶哥，后天见”，他说，然后一头栽倒在双人床上，“……苏沐秋，帮我倒杯水。”
已经不早了，决定今晚不出门的苏沐秋把刚进来的苏沐橙喊去洗漱。他拎出水瓶子扔到床上，然后自己也扑过去瘫在叶修旁边长吁短叹:“旅行真的很费力气，还没开始我都已经累了……一会儿沐橙洗完了你就去啊。”
叶修喝了几口水，回手把枕头拍到苏沐秋头上，再一翻身灵活地躲开了他回击的被子攻击。两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少年在床上闹成一团。他们难得有这种不在电脑前面的闲暇的时候，一放松就仿佛重新加载了行为模式，皮得好像每天精打细算赚钱养家的不是这两个小大人一样——往常他们睡觉，一般都是代练一整天之后，累到摊床上想歇歇眼睛就睡着了。
苏沐秋一条腿被叶修用腿压着，另一条腿勾在床边防止自己掉下去，他的枕头已经被缴械了。叶修两只手分别拿着一个枕头，看起来很滑稽，他眉开眼笑附身凑到苏沐秋面前，耀武扬威地晃悠两下手里的枕头：“认输吧，苏沐秋同志？”
苏沐秋愣住了。
这场“枕头大战”打着打着就不对劲了。
叶修没等到想象中对方的恼羞成怒，诧异地放下枕头，反手捏了一把苏沐秋的脸。他倒是也意识到了气氛和姿势的小尴尬，但是他坦然而然的选择了占个便宜。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两人的共识是不能让苏沐橙看到这种局面（虽然可能已经无意中暴露无数次了）。叶修眨眨眼，俯身坦然自若地亲了一口苏沐秋侧颊，然后顺势一滚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趴在床上。
“哥哥，叶修，我好了。晚安，你们也早睡啦？”
苏沐秋强压了一口唾沫平复心情，他撑起身冲苏沐橙笑了笑：“晚安。”然后侧头瞪了正在附和的叶修一眼。苏沐橙进了屋，叶修放心大胆地重新蹭到苏沐秋身边。民宿的灯是暖黄色，苏沐秋的发色本就偏浅，被这灯光一照，显得整个人更加明亮。苏沐秋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他自己撑起了和苏沐橙的一片天，也包容了叶修这么一个（离家出走的）外来少年。谁不知道是自己是被对方身上哪一点所吸引，总之——少年人那点小心思，从他们初遇那天开始，在他们心中蔓延着，并有幸交融。
而产物就是一个吻……抑或更多。
行程是早早规划好的，今天上午就要去海边。日出是懒得赶了，不过稍早一点趁着人少先下海，还舒服一点。九点多的海滨稍微有点凉，苏沐秋勒令他们两个要么穿上外套，要么披上浴巾。街上的人不多，基本都是当地的居民，但是他们明显已经习惯了街上时不时有这些穿着泳装披着浴巾的游客。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给本就潮湿的夏日添砖加瓦，苏沐秋的T恤有些大，被吹起来了点，露出一截精瘦的腰。叶修无意中一瞥，顿觉脸颊升温——谁知道他脑子里又想了些什么，总归肯定是少儿不宜的那种。
海洋承载了人类一切的幻想，无论是绮丽神秘的还是甜蜜沉静的。三个人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第一次看见大海，也许叶修小时候跟着家里出去旅游过，但是谁知道呢，他这么想那他就是啦。海鸥打着旋从天空坠下来，一路停在远离人类的山崖上。海水并不平静，它们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沙滩，把砂砾磨细，把礁石磨成自然喜欢的形状。这里仿佛什么都会发生，又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们租了两个在大大的遮阳伞下面的沙滩椅，小姑娘浴巾一摘就抱着游泳圈下了海。苏沐秋不放心地看着她的方向嘀咕：“这应该没有什么伤人的鱼吧……”叶修白了他一眼，对苏沐秋的旅游知识放弃了希望。“近海会有防鲨网”，他说，顺便给苏沐秋递过去一杯冰水，“你不下水？”
“不了，我先歇会儿。”放下心来的苏哥哥甩了甩一路上提着东西的手。风带来一阵专属于水的清凉，叶修想起了刚刚在路上时苏沐秋被风吹起来的衣角。他侧躺在沙滩椅上，伸手去够苏沐秋的T恤。苏沐秋眼睛也没睁就一下拍掉了叶修的手。也许是气温越来越高的缘故，每个人都会因为温暖而懒洋洋，他也一样。苏沐秋大概知道叶修想干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把T恤脱了下来。
为了方便，他们是直接穿着泳裤过来的，路上有些凉，这时却正好。苏沐秋侧过头给叶修抛了个飞吻，然后在叶修回他一个之前站在了沙滩上。“你看包”，苏沐秋理直气壮地开口，“我去水里泡会儿。”
这一泡就是几个小时。
叶修在沙滩椅上睡着了，再醒时苏沐橙已经躺在了另一把椅子上。看到他醒，苏沐橙叼着果汁吸管冲他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说出苏沐秋交代的话。“叶修哥你醒啦？哥哥还在下面。我累了，上来歇一会。包我来看吧，你要不要也去海里凉快凉快？”
叶修摸摸肚子，他们的早饭是简单的面包，这会儿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伸个懒腰坐起来，刚准备拒绝，却在余光里看到正在冲这里挥手的苏沐秋。
那人还抱着个绿色的超大乌龟充气玩具。
叶修默然，刚准备出口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两嗓子咽了下去，交代苏沐橙几句注意安全，就拎起救生圈下了水。
苏沐秋站在海里，水没到他的腰。海水不是很清，但足够让人看清楚水面之下。几根海草缠在苏沐秋大腿上，但他仿佛无所谓一般，只是努力地想要爬到乌龟背上。叶修打了个哈欠，伸手把海草拽了下来。面前人的动作停住了，侧头给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两三点钟的强烈日光洒在他眼睛里，给琥珀色镀了一层金，里面隐隐约约地映出了叶修的身影。
叶修长叹一口气，凑过去把乌龟拉过来，借着乌龟的遮挡偷偷亲了苏沐秋一口，然后没正形地把自己挂在他身上。少年人火热的身体和清凉的海水两想对比，苏沐秋打了个冷颤，一抬手泼了捧水在叶修后背上。
晚饭他们吃得很简单，民宿里有供人做饭的地方，苏沐秋虽然没来过这里，但凭借着丰富的买菜砍价经验钻到居民区的菜市场里拎出来一兜海鲜和一兜菜。饭后他们无事可做，没有电脑，三个人嘀嘀咕咕一合计，最后还是去了海边——只不过这次穿了外套。
路灯的光照不到海岸，从柏油马路到沙滩的边缘是很长的一段距离。他们沉默地走在沙滩上，风从陆地上轻柔地飘过来，带来一股不知道谁家做好的鱼肉香味。海浪还没有停下，潮水已经涨起，白天小孩子堆的沙城堡被冲刷得只剩残垣断壁。海岸线沉默地蔓延，远处的海面上有一艘游轮，三层船舱是漆黑海洋中的一盏明灯。苏沐橙在水边来回试探，反正穿的是凉鞋，一点也不怕鞋子进水。苏沐秋和叶修找到一块大礁石爬上去坐好，脚下虚虚地踩着海，时不时就有浪花打到他们腿上。此时的寂静让人无限地放空自己，思绪随着流水一同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叶修侧过头，苏沐秋正百无聊赖地晃着腿，一边盯着苏沐橙，一边用手无意识地磨蹭着礁石上的凸起。
他伸手过去，覆上了他的手。